猫猫说我想要狗粮

【闲泽】昨夜朱楼梦

  李承泽从来没想过有这一天,他与范闲面对面,却说的都是真心话。


  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那红楼里的甄宝玉,明明也是一位才子,明明也和贾宝玉一样,却在书中捞不到几回出场的份。


  皇帝不是人,不是男人,不是女人,它更像是一把刀,一把椅子,一方玉玺,他觉得那贾宝玉倒像极了那方玉玺,所有人都想争它,争个不死不休的,争个昏天黑地的。


  他喝下那杯毒酒的时候,他忽然觉得,他不像那甄宝玉,倒像极了那林黛玉。性子像,脾气像,人也像。


  在他没和范闲决裂的那几天,每晚他都偷摸着来到自己府上,给自己讲仙境里的故事。

  从白雪公主,讲到那位崇祯皇帝。


  那是他和他分别的前一晚,也是他和他最后互换真心的一晚。


  他很羡慕那位皇帝,他的哥哥到死都念着这位弟弟,而他要和自己的亲弟弟纠缠到死。想来他也不愿这样的,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看清了自己的处境,明白了自己的身份,他是二皇子,是庆国二皇子,大皇子因为血脉问题没有办法争,三皇子年幼还不能争,只有他,只有他有这机会,太子又如何,自己难道比太子差几分?从那时开始,他就不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了。


  他也觉得自己和崇祯很像,有心,却无力。硬生生看着自己的羽翼一点点被侵蚀,到最后只能用自缢来保一方人平安,他不是皇帝,他只想保自己和母亲,就算求着范闲,落得如此下场,也要让他保护好自己的母亲。


  他身子天生就不好,自从被太子推入湖中,这身子更是一点苦都不能吃。寒气入体,炎夏还好,入了初秋,竟看不出一丝血色了。他喜欢把自己蜷起来,能让他感觉到一丝温暖在他体内,是还有血在流的,是还有东西在跳动的。




  范闲想到他会死,但是他还是去了。


  看在灵儿叫自己一声师傅的面上,他答应了宫典把灵儿带回去。他只需要打晕灵儿,打道回府,就可以把这场闹剧画上句号了。


   当他听见叶灵儿说,李承泽已心存死志的时候,他还是去找他了。


   他不明白,不明白李承泽对他而言为什么如此特殊,第一次见面把他当作黛玉是,从北齐回来怒不可遏是,现在去找他也是,他很少有这种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,几乎在李承泽身上体验了个遍,疑惑,不解,愤怒,急迫。


  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恨他,陈萍萍山谷狙击杀了他那么多兄弟他没有迁怒于陈萍萍,但一次牛栏街刺杀就让他记恨到现在,甚至牛栏街从本质上来讲算是李云睿主使,但他还是没由来的恨李承泽,他看见他毫不犹豫担下这罪名,毫不犹豫承认自己和李云睿同流合污,他还是恨李承泽。


  他带着这些从心底发出的疑问,踏入内室中,见到的是已经失势的二皇子。


  他记得刚见到他的时候,恣意,矜贵,骄傲,如同那高寒之地的松柏,又像那丛丛簇生的野玫瑰。


  现在犹如野草,没有了以前高高束起的发冠,任由一头青丝披下。看起来已然像风中残烛,未吹几下就会灭了。


  见到他来了,李承泽也不惊讶,任由范闲拿淑贵妃挽留他,直到他吐出一口黑血,范闲才停了下来。


  他说,范闲,我不想活着,继续当个笑话了,我自以为运筹帷幄,皇位已经指日可待,可没想到全在我那父皇手中,我从一开始就只是一枚弃子,让我出宫修府也好,让我旁听朝政也好,一直把我攥在手心里,我谁都不如,连承乾那个懦夫都不如。


  黑血顺着他的嘴角,流进脖颈,又沾到金丝白衣上,暗红像是在他身上开了花,真像他之前所想,变成了野玫瑰。


  范闲师从费介,已然看出这是鸩毒,服下许久,已无力回天。


  他看着李承泽晃晃悠悠地站着,想上去扶他一把,被他制止住了。


  水晶般的人儿,就死在了那个初秋。


  可是恨的人还没死成,爱的人也没可能。




  

 范闲是自私的,他自以为会将李承泽保护的很好,将他羽翼尽折,像只金笼里的金丝雀。


  可是他一向自以为是的,所有人都会被他折服的心理作用,在李承泽这里起不到一丝作用。他以为李承泽到了这种地步会跪下来求他,会抛弃自己的一身傲骨,会泪眼朦胧的看着他,但是没有,他只是像第一次见面那样,手里捧着红楼,嘴里吃着葡萄,若不是这二皇子府变得实在冷清,若不是他的神情实在疲惫,他都快要怀疑李承泽到底有没有失败了。


  当李承泽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,他想,这么瘦弱的人,风一吹就好像会跑了,居然能吐出这么多的血来。


  他疑惑不解,他征服了北齐圣女,世间罕见的九品上女子,让她不嫁作人妻,只能守着他范闲,他也征服了北齐皇帝战豆豆,征服了才女司理理,林相之女林婉儿。为什么独独他李承泽,就算喝下一杯鸩毒也不肯将就他。


  范闲想问自己,你到底爱什么。你爱林婉儿的温柔遣绻,你爱司理理的千娇百媚,你爱海棠朵朵的骄傲自矜,你也爱战豆豆的不惧世俗命运。比起这些,他也更爱自己。


   李承泽的自尊和傲骨就如此重要?就算死了也不肯随他走?他总有法子保住李承泽的,为什么他就如此不信任他?

  多年后,他再去李承泽的坟前时,或许心里早已有了答案。对李承泽来说,死了或许是一种解脱,他被掌控这么多年,被当作可弃的棋子一枚,终于能有一次,能随心所欲的行事。他不愿像条黄狗一样被禁锢此地,对他来讲,活着,也许是最大的羞辱。




  可是他亲手将自己的镜子打碎,他没法忘记李承泽,陈萍萍下棺时,他也是学李承泽蹲坐的。


  他突然理解他了,失去安全感,寒气侵入体内,恐惧无时无刻在自己身旁,所以他习惯了这种坐姿。


  “等我不用羞羞笑了,再来看你。”




  他与李承泽有情爱关系,也仅仅只是情爱关系,李承泽喜欢听他讲完故事后缠着他,李承泽想,世上怎会有这般人,金枝玉叶,吐出来的话也像露珠一般。范闲也在想,世上怎会有这般人,周身都是水晶,不怕冰死身周人,也不怕碎在这阴冷的府中。


  水晶般的人,最后碎在了他手上。

  

  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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